“在未来的时代里,只有黑客能改变这个世界的所有秩序,无论是经济秩序,还是军事秩序。”
--德国《快捷报》
我在这个圈子里小有名气,人们称我为天王。
这本来是一个独一无二的称呼,但后来这个圈子的影响越来越大,人也越来越多,一些高手也被称为天王,不过他们的天王后面总要带名字,比如说,天王肥猫。他是我唯一看得起的少数几个圈内人之一。但圈内人只称他为天王肥猫,或者肥猫,从没有简称为天王,因为圈内人都知道,也都公认为,真正的天王只有一个,那就是我。
在这个圈子中,我是个傲慢的侠客。从小我看着金庸古龙的书长大,在我小时候的梦里,除了面目不清的女人身体外,就是古树栈道,落英缤纷,铁马金戈。而我,仗剑走天涯,笑傲江湖。我时常想象我在寂静的荒山,忽明忽暗的磷光,仰望无穷星空,梦想自己是万能的圣者。
我当然没办法成为武功盖世的高手,我拼命地锻炼身体,但除了在体育课上拿90分外,还是没能飞檐走壁。于是我把我的梦想寄托在网络。
忘记说了,这个圈子里的人,被称为网络入侵者,简称黑客。英文是HACKER或者CRACKER.当然,真正的黑客只说自己是HACKER,他们看不起那些到处破坏攻击的C RACKER.这是个奇妙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你可以随心所欲,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人能成为万能的主宰。你想象不到0和1组成的世界是如此奇妙。我也想象不到,所以,当5 年前我第一次接触网络时,我就知道我失去了自己--我将从此迷失在现实和虚幻之间,寻找梦想中的国度。
每一个沉迷网络的人都是在寻找自己的精神家园,他们的愿望,他们的忧伤,他们的欢乐,只有在网络中才能找到,也只有在网络中才有充实。他们把网络看成自己的伴侣,他们想象冷冰冰的机器后面是如火的热情,可以把人完全吞噬的热情。
我也曾经如此投入过。当有一天我从昏睡中醒来,看见女友含着泪水的眼睛,一步步退后,打开门,然后轻轻的关上。在门即将闭上的一刹那,我分明看见了一颗晶莹的泪珠,滑过空气,滑过网络与现实的夹缝,清脆的落在房门口尘积的地板上。
然后门关上了,我再也看不到现实,再也听不到车来车往人来人去,再也闻不到女人悠悠甜甜的体香。我努力的从床上坐起,越过闪烁的屏幕和嗡嗡的蜂鸣,走到卫生间的镜子前,我看见了一个面目狰狞眼眶浮肿头发凌乱的怪物,奇怪的是,我似乎看到了怪物的头上闪烁着绚丽的光环。
那天晚上,第一次有人称我为天王。
我不知道肥猫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似乎比我还神秘。我第一次遇到他是在一所大学的系统里,我花了几分钟进入了主机,找到了几个后门,很轻易的获得了管理员的权限。那时我还只是大三的学生,我只是把网络作为消遣的手段,我从来不认为网络能让我得到性爱的高潮。我在系统里闲逛,体验着偷偷摸摸的快感,就象第一次在女朋友的家里,手忙脚乱地脱下她的衣服一样。我没有对系统做任何修改,我严格地遵守黑客第一准则:不对入侵的系统做任何破坏,除非万不得已。我顺手看了几封信,没有发现刺激的东西,正想走时,我发现了一个志同道合的人。很明显,这是一个刚入门的菜鸟。他可能是这个系统的一个普通用户,这让他有很多便利去验证刚学到的知识。他在密码文件里翻看,试图找到没有被s hadow的密码。我注视着他的动作,考虑要不要和他打招呼。毕竟,能找到一个可以讨论问题的人不容易。而现实中,我遵守着黑客第二准则:不对任何人谈论自己是黑客,和所破解的系统。
我显然是小看了他,他很快注意到有人在记录他的动作,于是立刻掉线走了。我查了一下他的IP,发现被隐藏了。我笑了笑,点燃一根烟。
第二次,我知道了他叫肥猫,其他我没有问。黑客的准则三:不要询问其他黑客私人问题。肥猫也只知道我叫不长叶子的树。这个名字只被叫了一年,在我大学毕业后的某一天,在谈了三年的女朋友离开的那个晚上,我被称为天王。
我知道肥猫不服气,虽然他基本上是向我学的,但他的水平,说实在话,不在我之下。也许是我的孤独,让我有一种凌驾众人之上的超越感。圈子里的人都知道,我并不经常上网,但只要一上,无论多严密的系统我都能长驱直入。我知道肥猫也可以,但也许是他太频繁的侵入,使得他失去了尊重。
我的被人尊重源于我对网络的超越,而我对网络的超越源于那一颗晶莹的眼泪。在网络与爱情失去平衡时,我选择了两者都逃避。
我知道,逃避不是永远的,但我没想到这么快,我就被卷入了一场战争。是的,战争,属于黑客的战争。
我走进办公室,一切都和往常一样,同事们坐在属于自己的小隔间里,面对着计算机紧张的忙碌。大学毕业后我就来到了深圳这家大型的I T企业工作,我之所以选择一个大型的公司,是因为大公司可以轻松的打发时间。我没有想过发财创业,我的热情已经奉献给了其他的爱好。我也构想过将来,和女朋友吃饭睡觉上网是唯一的内容。现在这个内容发生了一点点变化。
我坐在属于自己的小隔间。3平方米,只少不多。有时我很惊讶一个人怎么能一整天坐在这么一个狭小的空间。我通常是从早上8点到晚上9 点。计算一下就知道这个3平方米的空间消耗了人生命中的百分之六十。如果把睡觉的时间和床的空间加上,就可以得出一个令我吃惊的数据。人一生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时间局限在五平方米的空间。
幸好人的思想是自由的。有一个无限的空间让我们去想象。
我打开机子,一阵熟悉的嗡嗡声。还有熟悉的WIN98欢迎界面。我不喜欢把开机画面改变,从多年前我从DOS3.3第一次转到WIN3.1,我就爱上了这个“窗口”。W IN2000早就出来了,但我没有装。里面的漏洞太多,从我的眼光看,简直是千疮百孔。当然,另一个原因是,我的机子是公司统一购买的戴尔机,操作系统是预装的。这和两年前微软大规模查处盗版有关。对于我所处的大型I T公司来说,是很好检查目标。原因很简单,公司有钱赔。
WIN98消失,出来一个小小的绿色窗口。这是我自己编的一个小软件,用来记录我所在网络的异常情况。公司有自己的局域网,对员工的上网做了严格的限制,很多站点都不能去,尤其是免费邮箱。从保护商业机密的角度,无可厚非。虽然这对我来说不算任何障碍,但我并没有改变它。我不想在公司引人注意。公司也有不少网络高手。网络管理员小茜就是一个。我很欣赏她,作为一个非科班出身的女孩子来说,水平很不容易了。据说她去年刚毕业来公司的时候,被主任打发去做文员,完全是凭借自己的努力成为网管。
虽然我没有改变局域网的设置,但我终究还是装了一个自己写的特洛衣木马,通过服务器的后门检测网络。我这么做没什么目的,只是本性使然。虽然公司研究开发的项目是国内领先的技术,有不少公司窥视,但我并认为真会有什么网络间谍。那只是小说电影里的情节罢了。
我看了看绿色的窗口,立刻注意到一个不寻常的情况。报告显示,昨天服务器有人作为超级用户登陆了,而据我所知超级用户只有两个,就是主任和小茜。小茜昨天已经出差了,主任几乎从来不登陆服务器,他每天的会太多了。
会是谁呢?我想查一下,但有点犹豫。这不是我的分内事。停了片刻,我还是想看一下。查阅的结果让我吸了一口冷气。
公司向国家申报的863课题的机密资料,也就是目前国内的第三代移动通讯的一种密码算法的资料,被人下载过,而要命的是,下载的地址是公司外部。我稍微一看就知道,可以不用去查I P了,这绝对是个天王级人物,也不知道中转过多少次才登陆,查也没用。
我有点兴奋。这在圈内绝对是大事件,如此近在咫尺!
我当然没想到,这看起来只是公司的商业机密被窃取的事情,到最后由于政府与政府之间的摩擦,变的完全不受控制。
我不知道该不该对主任说。很明显,我没有证据说服主任,就算能说服主任,恐怕我在这家公司也干不长久了。公司对商业机密的事情很敏感,每一个员工进公司的第一天,被灌输的就是保密。计算机的光驱和软驱都卸了。不准看的不看,不该问的不问,不该说的不说,不该传的不传。就算是一个部门,不同项目组间也严禁传阅资料。我并不是密码算法组的人,如果我说密码算法的资料被窃取了,那么今后我在领导的眼里恐怕就成了一块心病了。犹豫了很久,我决定先找小茜。
打通小茜的手机时,她正在北京。我简单的说了一下。当然不会说自己监控网络,只是说自己作为普通用户登陆后觉得服务器里的文件好象有点凌乱。小茜没很在意,说明天回来后看一下。这种反应在我的意料中。我决定今晚监控一下。我知道与密码算法配套的还有一个说明文件,看起来并没有下载过。
今晚等着你,我自言自语说。
晚上我很早就回到宿舍。我一个人住一室一厅,和所有单身汉的家一样,衣服裤子袜子满地都是。宽大的双人床一年多没有睡过两个人了。没有什么家具,除了桌子和电脑。还有乱七八糟的光碟,大部分是各种工具,当然还有黄片。这是每一个单身的电脑用户所必备的。没有什么游戏碟。很奇怪,我对游戏不感兴趣。我只喜欢在网络里游荡,从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一个人,没有影子。是的,网络中没有影子。留下影子的不能称为黑客。
我拨号上网。公司的内部服务器只对内部局域网开放端口21和23,也就是TELENT和FTP功能。有专门的对外的服务器。内外服务器之间有专门的网关相连。我先输入公司的网址,进入外部服务器,然后通过T CP/IP的漏洞进入内部局域网。其实公司的防火墙做的非常出色,如果我不是公司员工,要突破估计也要几个小时。只是,怎么说呢,家贼难防。
家贼难防?我忽然心里一动。对了,除了公司内部人员,有谁可以轻易地进入系统?又有谁知道公司有这么一份资料?我立刻想到了一个人。刘民。在我的印象中,计算机水平能达到黑客级的,也只有他了。更巧的是,他上个月辞职了,去了一家同行业的美资公司。那家公司和我所在的公司是竞争对手。
我守侯着,这时ICQ的图标闪动起来。是肥猫。
忙啥呢?
瞎忙。
绿色兵团没跟你联系?
没有。
他们叫我帮忙,黑他美国佬一把。
为什么?
还不是飞机的事。
我记起来了,前几天美国的飞机在中国的领海上空,把一架中国飞机撞毁了,自己也降落在海南。现在网络上群情激昂。政府的态度也还算坚决。
我笑了笑。当然肥猫看不到,我从来不用微笑符。我就是我,网络孤独的侠者。
好好干,把老美修理一下。
没问题,不过这狗日的美国网站还真有点不好对付。我们正准备五一来一次大行动。红客联盟和飞鹰都参加。
我吃了一惊,如果这样的话,可真是黑客世界的大联手。
肥猫说了几句话就下线了。这么多年的交往了,他知道我喜欢独来独往。而我陷入了沉思。我知道我是想用网络逃避,一年了,我不知道自己是对是错,因为从来没有和人深入地交谈,我的宿舍好象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了。我似乎闻到了一个人的躯体腐烂发霉的味道。它回荡在房间,侵入到我的毛孔,透过机器的外壳渗透到我的心灵家园。
也许,我该改变一点。
沉思中,机子突然发出尖锐的鸣叫。有人进入公司内部服务器了。
我的血液开始沸腾起来。每一个要上战场的将军,他的眼里只有敌人的鲜血。他渴望听到敌人垂死的呻吟,还有扭曲的痛苦。
我对屏幕残酷的笑了。他走不了。我已经在服务器上加了下载限制,文件的速度只能是几百字节,我会有很多的时间追踪敌人的藏身之处。
我用嗅探器开始搜索。看得出来,对手完全没有防备,在等待文件下载的过程中,他悠闲的在服务器中漫步,熟悉的打开一个又一个文件。我越发坚信,他是,或者曾经是一个内部人员。
快成功了,还有十秒钟,我就能知道这个太岁头上动土的家伙躲在那里了。我轻松的靠着椅子,吹了一声口哨。
我没想到事情变化得这么快,那一瞬间我根本没有反应。作为一个天王,这是无比耻辱的事。我可笑的建立了多年的自信在几秒内完全崩溃。
因为,这个时候,我的屏幕蓝光一闪,音箱里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或者说,放了一个很舒服的屁,之后便完全沉静了。
我呆若木鸡。
我走进办公室的时候整个脑袋都是无数个旋转的黑洞。昨天晚上彻夜未眠,为了把我的系统恢复过来。当然我可以重新格式化,重装系统。但一个真正的黑客永远不会这样做。这意味着什么?耻辱!就象一个鲜红的十字挂在胸前,虽然除了自己没人能看见。真正可悲的是,我不会象很多人那样给自己找逃脱的借口。所以我彻夜的分析检查。C MOS没有被摧毁,硬盘的数据基本上都在,看来攻击我的病毒并不是恶意的破坏,但无论如何我就是无法重启。我狠很咒骂着那个该死的同行,咬牙切齿的敲打着键盘。在凌晨六点多钟,终于在系统启动文件中发现了一个奇怪的不应该存在的文件路径。打开这个文件浏览后,我哭笑不得。
一个恶作剧而已。这个程序的作用是让我的系统在24小时内不能启动。24小时后,该程序自动删除,系统就会恢复正常。
我咒骂着走进办公室,我昏昏沉沉的脑袋立刻感受到了不寻常的气氛。当一个人走进工作了三年的办公室,哪怕是地上多了一只蚂蚁你都会感觉到有所不同。当然这不是蚂蚁的问题。每一个同事的脸色都很不正常,可以说是面如死灰。大部分人对着计算机发呆。
我知道我错了。我错怪了昨晚的黑客同行。因为整个公司的系统全部被攻击了。每一台计算机,只要和服务器一连接,立刻被感染恶作剧病毒。
很明显,不是昨晚的黑客所为。如果是他的话,他只会对我的机子攻击。而现在,没有目标全盘进攻,这种病毒只能是预先放置在服务器中,在某个特定的时刻发作。黑客没有办法在连接服务器的同时就启动程序,如果那样的话,他自己的系统也会被影响。
一声巨响,门被撞开了,主任冲了进来。在我为公司工作的三年里,我从来没有见过他跑这么快,也没有见过他的脸色这么惨白。主任不过三十多,也是做技术出身,因此在他的领导下,我们其乐融融--做技术出身的领导,一般是没有办法严格起来的,当然管理上就有点混乱。
立刻就有同事上前请示怎么办。有人说要重装系统。我刚想出声反对,主任气喘嘘嘘,但是态度坚决的说,我已经通知了公司领导,而且叫小茜赶回来,她现在已经在飞机上,大家等等。
就这一句话,我就发现平时看不起主任,实在是错怪他了。一个领导,永远不会匆忙下结论或做一件没有把握的事。我在考虑是不是告诉他怎样解决这个问题。昨天找到症结所在后,我已经顺利的恢复了系统。
在等待小茜从北京赶回来的几个小时里,同事们聚集在一起热烈的讨论。平静如水的科技工作者的生活难得有点波澜。如果你是做开发的同行,你就会知道上班下班吃饭睡觉的枯燥了。除了办公室的人,你见不到任何新面孔,单身小伙子们闻不到任何女性的气息--仅有的几个女孩子,也是不敢恭维,或者说,天天见面,已经可以不必把她们当女孩看待了。男士们过着快乐孤独的生活,女士们恨恨的咬牙--兔子为什么不吃窝边草?
我估计小茜就这么想的。按道理来说小茜属于不算漂亮也不算丑的一类,这类女孩构成了这个社会的主体。只不过技术上出色的女孩总是失去了被关注的女性一面,特别是泼辣的小茜。用泼辣这个词我觉得有点对不住,但想必也没什么人反对--每一个同事都受过了她的训示:要帐号?找主任签字去找我干嘛!签完了我自然会给你分配你急啥急?要用光驱?又想拷什么黄色图片吧?装软件?服务器什么软件都有,想要什么我给你装!三级还是A 级?
得,不算丑陋的小茜在其他几位更丑的女士顺利外卖后仍旧独来独往,北方的卷舌音响彻在办公室的上空,成为一道不算迷人的风景。
胡思乱想之际,主任走了进来,拍了拍手,做了一个大家安静的手势。
各位,主任脸色凝重的说,我刚才和市安全局网络安全科联系过了,这不是一个孤立的事件,昨天夜里,市里有好几家公司受到了攻击,还有政府的网站。据说,攻击来自美国。
我知道是谁了。PoisonBOx,一个激进的美国黑客组织。自从中美飞机相撞事件以来,该组织不断在网上扬言要攻击中国网站。前几天已经有几家政府网站被入侵,被修改了主页,当时看了新闻也没往心里去,没想到居然发生在我身边了。但,我心中升起一丝疑虑,这和民间的科技公司有什么关联?
我立刻想到了答案。公司的产品有一些卖到了被美国贸易制裁的国家,比如说,伊拉克的光纤骨干网。美国经常指责中国政府不顾国际禁令,支持一些大公司卖产品,其中就有我们公司的名字,当然政府和公司对外都是否认的。私下和同事交谈,都把美国骂的狗血临头,什么玩意,在那里指手画脚,1 2亿中国人民是被吓大的?
其实我本人对美国并没有什么坏感,当然也没什么好感,我最讨厌的是日本。美国毕竟还标榜着自己的民主,而日本,不折不扣就是虚伪狡诈贪婪的民族。从学校出来后,我已经没有热血沸腾的激情了,对什么事情都是无所谓,不过在一年前攻击日本的行动中还是和肥猫合作过。我懒散的态度在女朋友离开之后达到了颠峰。用肥猫前几天对我说的一句话概括:我看你现在,就算有一个女人躺在你床上,恐怕你都懒得脱她的衣服了。我记得回了一句话:如果她主动脱的话我可以考虑。
日子就象流水,永不停息,永不回头。
小茜走进办公室的态度很从容,这令我对她刮目相看。谁说的来着?真正遇到危险时,女人永远比男人镇静。
小茜打开机子开始检查,我知道她几个小时之内是不会有什么结果的,她的水平我很清楚。
五分钟之后,小茜站起来,对守侯在一旁的主任说了两个字。虽然这两个字是平时听到最多上口率最高的词,但打死我也没想到这两个字可以如此轻易的说出来。
小茜说,搞定。
我再次目登口呆。
若干日子后,我问起小茜这个问题。当时我们全身赤裸汗水淋淋,在我那张双人床上战斗了很长一段时间。小茜在我怀里眨了半天眼睛,才从亢奋的边缘回过神来。你说这事啊,这有什么,我在飞机上想了很久了,安全局的人都告诉我是P oisonBOx干的,他们的风格你也知道啊。
我无话可说。一个天大的误会。如果不是小茜说出那句话后在我心目中的形象急剧变高大,我就不会更加注意她,就不会发现她泼辣里温柔的女性一面,也就不会掉入陷阱了。当然,我对掉入这种陷阱没什么后悔的,甚至还有点满意。
小茜说了搞定后主任的脸色变得红润起来。他亲切的拍了拍小茜的肩膀,这通常是领导的专利,也是表示友好的手势。基本上来说,被主任拍过肩膀的人,下个月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加一级工资。小茜可能也知道这一点,因为她的脸色也跟着红润起来。也许我更乐意把这理解为女孩的羞涩。
一切恢复平静,同事们带着一点可以被称为遗憾的表情开始了工作。我理解这种表情,我也希望世界偶尔乱一下套,中规中矩的生活太久了。可惜这乱套的时间太短了,才半天。
下班时,小茜走到我面前。有空吗?她不动声色的说。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找我,在我记忆中,小茜到公司的一年里我和她说过的话屈指可数。我从来不喜欢事业心这么强的女孩,何况以前的女朋友在学校被称为系花。
有空,什么事?
我们去老莫餐吧,我有点事和你说。
我带着一点好奇与奇异的感觉和她走在路上。我甚至在想,她不会是看上我了吧?不排除这种可能,在部门的光棍中我不算太差,重要的是,我看起来老实。有不少同事,泡吧喝酒出入娱乐场所是常事。在以事业为主要生活目标的深圳,没有时间去寻找另一半,对于科技人员来说更是如此。生理的需要只有靠非正常途径解决,大家心知肚明。
在餐吧里,小茜根本没有给我自以为是的想象机会。
你昨天进入过服务器?
我吓了一跳,我立刻想起来了。我对自己屡犯低级错误后悔不已。昨天的突然事件让我根本没有机会消除我在服务器里的登陆记录!!而发生了这件事后,小茜自然会彻底清查服务器里的程序,我的后门监控软件不可避免的显形了。
如此致命的错误居然出现在天王身上!!
我想我的脸色很难看,面对着小茜不动神色的脸,我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大家都是圈中人,骗是骗不到的。虽然空调很冷,我的额头上却出现了汗滴。
我决定装傻,顶多承认装了个监控软件,一个部门的人,在服务器上装个程序也没什么。
也许看穿了我在想什么,小茜严肃地说,主任对这件事很重视,认为有内部人员泄密,要彻底清查。
我沉默。臭丫头想蒙我?我出道的时候你还在用小霸王呢。
万一,主任要动真的……?我对主任不感冒,主任对我也不感冒。我们这些早来公司的员工从来就没把从另一个部门调来的主任放眼里,主任也对我们无可奈何。
正在沉思着,小茜忽然不可仰止的大笑起来。她捂着肚子,笑得花枝招展妩媚娇艳。花枝招展,妩媚娇艳,这两个形容词是我后来加上去的。当时我楞了好几分钟才反应过来。臭丫头原来是耍我的!
说是这么说,我呆了几秒钟也笑了。周围的客人看着我们忽然毫无征兆的大笑起来,都莫名其妙。
从那一刻起我对小茜有一种特别的感觉了。
我对小茜详细的说明了事件的经过。我没有告诉她我在黑客世界里的显赫身份,我只是说,我通过那个后门监控软件查到了有人侵入服务器,于是我回去后继续追踪,就要查到对方的I P时忽然发生了系统崩溃的事。
小茜很用心的听着,她的睫毛一颤一颤让我时不时想入非非。我对自己很失望,也许真是很久没有接触女人了,对女人的品位越来越低了?
小茜不会想到我在想什么,要知道的话她说不定会把眼前的热茶泼到我脸上。我只是推测,后来证明我的推测比较正确。因为若干日子后我和她正在亲热时,一不小心说出了现在的想法,小茜很不客气的一脚把我从床上揣了下去。
你认为是刘民吗?小茜说。
很有可能。
我们需要合作,找出那个窃取资料的人。
我注意她并没有说刘民的名字。
我想不出有什么必要和一个女孩合作,但我也想不出在这种情况如何才能拒绝她的合作请求。我只能说,没问题,还请你多指点。
看起来小茜很受用这句话。从一个女孩的表情可以看出她的喜怒哀乐的话,说明这是个纯洁的女孩,当然也能说肤浅。我相信是纯洁。
小茜的宿舍很近,我建议去她那里。我不想带她到我的狗窝,我在公司的形象一直是整洁斯文。何况,我的机子里有很多的儿童不宜的东西,我相信小茜看到之后会脸红的。也许,还因为我的桌面是前任女友的照片。从她离开后,我保留一切东西,什么都没改变。这是否意味着我想挽回过去和逃避现实?
小茜犹豫了一会儿同意了我的建议,我把这犹豫理解为女孩的矜持。到了小茜的宿舍后我知道错了。
这纯粹是另一个狗窝,我目瞪口呆的看着小茜收拾着四处散乱的东西,花花绿绿的女性用品让我大开眼界。
看什么看!!小茜没好气的说。
我说没看,谁想看这,又不是没看过。
我看你的眼睛瞪得比牛还大!
我懒得和她吵,和一个正在气极败坏的女人吵是最愚蠢的事情。好在小茜很快就将一堆的内衣扔到衣柜里去了,并且打开了计算机。
你相信那个窃贼今天还会来吗?
我觉得他会来。
为什么?
不为什么,直觉。
又是直觉,女人的直觉啊!我无话可说。
事实证明女人的直觉不一定正确。我和小茜守侯了几个小时仍没有等到窃贼的出现。我和小茜都使用了窃贼这个词,含着对黑客世界的败类的蔑称。
我强打着精神。我可是昨晚整夜未眠。到了十一点,我说要回去了。为了一个女人可笑的直觉,我可不想奉陪。
看得出,小茜是准备耗上了,从她送我出门时那兴致高昂的表情就能看出来。我想起了肥猫,如果他在的话,应该是个很好的帮手。
走啦,还想什么?小茜不耐烦的说。她巴不得赶快回到机子前吧。
我说,没想什么。
我转身离开。
走下了楼,我抬头看了看小茜的窗户。寂静的黑夜中,一点昏黄的灯光透出,一个模糊的影子晃动着。我呆立了片刻,终于走了。
回到宿舍后我照例打开机子,收到了肥猫的留言。他告诉我美国黑客组织PoisonBOx的行动升级了,已经开始大肆攻击中国网站,并由政府网站扩散到民间网站。他知道我在一家大公司上班,因此警告我要小心防范。他当然不知道我的公司已经被攻击了。我们一直严格遵守着黑客第三准则。他除了知道我是在一家大公司上班外其他一无所知,甚至连我在深圳都不知道。而我,除了想象他是一个肥佬或者养着一只懒散的肥猫外,也是一无所知。这也许构成了我们能长久交往下去的前提。
肥猫最后还说,由于美国黑客的行动升级,中国的黑客组织决定组织大规模反击。一个由中国红客联盟,中华黑客联盟和中国飞鹰组织为发起人的临时指挥部已经成立。作为逍遥派的杰出代表之一,肥猫被邀请为其中的一员。
我们将在最近举行一次协调大会,部署五一大反攻的计划,肥猫说。
我知道肥猫想叫我参加,否则他不会告诉我这么多机密。我不知道怎么办。我痛恨自以为是指手画脚的美国,但我实在太累了。
网络与现实之门开开合合,有时我分不清我到底是在虚拟世界,还是现实世界。也许唯一真实的,是我桌面的那张照片,还有很久很久以前留下的晶莹的眼泪。
从那时起,我告诉自己,要远离网络。
我在思索中睡着了。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一个女人在晃动,有点熟悉,但看不清脸。背景是无数色彩绚丽的数字,迎面飞驶而来,让我有一种晕旋的感觉。
$$$我陶醉在这种晕旋的感觉里,就象喝了一杯沉酿的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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